第六十一章 敌人的姑息,换不回我们的怜悯

嬴政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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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单靠咱们在满蒙的那点旗兵,杀不光野鹿一样蹿过来的野毛子,要把这些野鹿屠光,就得发动满蒙老少爷们一起上。有那造一堆小船的银子,不如用来放猎头赏。”

    元吉对沙俄并无恶感,减丁的提议不过是就事论事,为了维护满洲对盛京的统治,为了地广人稀的边疆区长治久安。

    如果移民同化政策效果更好,即便他个人再痛恨沙俄,也一定会倾向怀柔,与斯拉夫兄弟手拉手,心连心,满俄一体,无分彼此。

    可此时的大清国体,满洲族别文化与盛京地区的人口,都不具备迅速同化斯拉夫人的条件。

    既然条件不成熟,斯拉夫人在盛京就没有生存的必要。即便他个人对斯拉夫人如何喜爱,也不会允许满蒙诸部对斯拉夫人在盛京的移民点,采取默许态度。

    就是辽对金,金对蒙古的减丁政策,日益废弛,才造成了金与蒙古的崛起。明出墙烧荒减丁,犁庭扫穴政策的趋缓,同样造就了建州诸部的崛起。

    如果罗马不姑息日耳曼野蛮人,如果西班牙不姑息英国,如果英国不姑息美国,如果当年北洋可以炮击长崎,何来覆灭于黄海?

    敌人的姑息,换不回我们的怜悯。

    怜悯,从来只有弱者才配享有。

    对斯拉夫人怜悯,才是对沙俄的不尊重。

    “等罗刹人被杀破了胆,咱倒是可以捕点野罗刹,编列些罗刹佐领,补充长江以南的驻防八旗。”

    元吉平静的叙述道,“盛京,是不能让罗刹人定居的,那就会像一条搭在水盆上的毛巾,把西方的罗刹人源源不断的吸入盛京。

    汉人,朝鲜人,同样暂不适合定居盛京,不在土地而在民风。汉风太软,一旦让汉俗与朝鲜习俗在盛京蔓延开,就会影响咱的兵源质量。

    咱得让他们先忘了他们是什么人。”

    清宁宫正殿内实际正在开的就是满洲议政王会议。

    议政王会议的议员,不用是“王”,只要加个“与议政”,也就是后来的“南书房行走”,就是议政王会议的议员了。

    议政王会议里不光有皇族宗室,八旗固山额真,副都统以上都有“与议政”衔。

    六部满蒙尚书,即便皇帝身边的内大臣,侍卫,包括亲王,郡王,贝勒府中的长史等,这些人都位列满洲议政王大会。

    汉臣中的范文程,宁完我,也有议政王大会议员资格。

    议政王大会讨论军事为主,包括了对高级将佐官员案件的审理,陪审团制度,看集体意见,不看什么法律条款的。

    宗室,满蒙汉勋贵子弟的袭爵,军务,边疆与外藩事务等,都在议政王大会处理范围。

    入关的决策就是范文程上书多尔衮,奏请立即出兵伐明,夺取天下,列举了入关的政策与统治基本方针。

    要满洲对汉人少杀的人,恰恰就是汉人嘴里的汉奸:范文程!

    康熙方才说的范承谟,就是范文程的儿子,浙江巡抚,官声不错。原历史被耿精忠囚禁,宁死不降,慷慨就义。

    对汉人少杀,尽量不屠城的方针,就是范文程建议的。一经被议政王大会采纳,这就是满洲八旗入关的军纪了。

    军纪与是否劫掠,爱民无关,军纪是遵守条例,服从命令,即便命令是屠城,坑俘,执行命令就是守军纪。

    满洲不是腐儒,沙场征战,各为其主,屠城灭国是武勋,夸功封狼居胥,勒石燕然,太庙献俘才是武将荣耀,不会把荣耀看做丢人的。

    “良知超越法律”的法学框架,要到纽伦堡审判才初现端倪,之后,西点军校才将“拒绝服从不正当命令”纳入了其道德哲学的必修课。

    那还是人类社会人权发展最前沿的少数几个国家,才能秉承的准则,在世界范围内且不具备通行意义,更遑论用现代人权准绳,衡量古代战争行为了。

    少屠不等于不屠,扬州十日嘛,下令者为多铎,随后发布了“维扬可鉴”的公告,没有隐瞒,告诉你原因。

    秦,汉,唐,蒙古,清,哪个屠的不是光明正大?白起,卫青,霍去病,成吉思汗等,没人会觉得屠敌有什么错的,陈汤一样会公示:“宜悬头槁街蛮夷邸间,以示万里。明犯强汉者,虽远必诛。”

    为什么屠你,屠完会告诉你,光明正大!

    就是因为有军纪约束,多铎才发布公告,把原因说一下。征蒙古,朝鲜,藏地,回部,杀戮比汉地大的多,就不用公告。

    能把敌人屠城灭国,不是武功,难道还是丢脸的事?

    被不负责任,付不起责任的士大夫,害的家破人亡,赞扬的是不负责,负不了责的士大夫,恨的是暴行?

    战争不就是暴行与恐惧的总和么?

    就许你出墙烧荒减丁,就不许我入关?就许你犁庭扫穴,不许我暴行?就许你把我当夷狄,不许我把你当下等人?

    这不是输不起是什么?这不是弱者思维是什么?春秋秦汉唐的时候,有这个思维?

    多铎是清军一方的统帅,对清军有责任,对汉人有什么义务?他吃的是“明”是“汉”的饭?

    带领清军获取荣耀,获取利益,从胜利走向胜利,才是多铎的责任,他履行了他的责任。

    当清替代了明,前明的敌国百姓,就变成了大清的子民,这时候才从敌我关系,转变为权利与义务的关系。

    拿权力义务时期的道德去评判敌我时期,就是吃饱了撑的,就是儒癌。

    明军的士大夫统帅,他的责任与义务是什么?他带给明军士兵,带给扬州人的又是什么?

    要让人强身健体,习弓马,练骑射,自强不息,奋勇杀敌,就应该敬佩,学习多铎。

    学习这样负的了责,能打胜仗,对敌人毫不手软的人,鼓励大家做这样的人,为国征战,与国开疆。

    要学仁义道德,浩然正气,那就敬佩,学习明军的士大夫统帅,鼓励文人领兵,输赢无所谓,留取丹心照汗青。

    路怎么选,自己挑喽。

    即便不屑学敌人,自家的王坚,阎应元,如此英雄豪杰,又有几人知,几人学?

    守钓鱼城的王坚,击毙过蒙古大汗,南宋灭亡之后,忽必烈亲自承诺不杀城中一人,方降。守城的三十二名将领,无一人乞求怜悯,全部拔剑自刎。

    终元一朝,钓鱼城无人骚扰,蒙古人敬佩的不得了。即便在欧洲,阿拉伯都享有盛誉,被誉为“上帝折鞭处”,“东方麦加”。

    江阴一样,由于阎应元誓死抗击,满洲对江阴人敬佩的不得了,是乾隆亲自拜祭江阴之后,江阴人才重新出仕。

    都是失败的抵抗,江阴同样被杀的血流成河,可江阴没有什么十日不十日,三屠不三屠的,那不叫被屠杀,那叫军民尽皆战死,忠烈千秋,可昭日月!

    钓鱼城,江阴,才是光辉的图腾!把那些不负责,负不了责的当图腾?

    弱者从来就是被屠杀,统治,奴役,征服的对象。

    救济,关怀,同情,怜悯,慈善,都可以给予弱者,唯独尊重不行,那不是祈求来的东西。

    我觉得你比我强,才有服气。我觉得你跟我像,才有惺惺相惜。

    就是在满洲议政王大会上,分析了范文程所言的入关优劣,其发兵之请被八旗勋贵集体采纳,五日后,八旗正式提兵入关。

    多铎欺负范文程,把范文程的老婆抢跑了,同样是在满洲议政王大会上,诸王贝勒陪审团,做出了让多铎把人老婆还回去,罚银一千两,剥夺15个牛录的惩处。

    正蓝旗等下五旗,一个旗才20个牛录出头,多铎作为努尔哈赤最喜欢的孩子,一旗之主,加继承了努尔哈赤的十五个亲军牛录,一共才45个牛录。

    多铎最精锐的十五个牛录,就是让满洲悍匪组成的陪审团,罚没了。

    逮捕阿济格的决定,同样是满洲议政王大会做出的。

    包括立皇太极为大汗,尊多尔衮为摄政王,立顺治,立康熙,都是议政王大会做出的决定。

    这时候的满洲,还没有太子这种东西。

    至于孝庄多牛逼,能立皇帝,与大清的大刀长矛一样,属于凭空想象。正如当面叫人孝庄的谥号,不太科学一样。

    让多尔衮,多铎,阿济格三兄弟的生母阿巴亥殉葬的决定,就是议政王大会作出的。

    议政王大会就可以让孝庄殉葬,孝庄别说立皇帝,提名个议员的权利都没有,只能指婚,那是家事,不是政事。

    因为后宫与太监,不得干政!

    慈禧的聪明,就在于议政王大会废弃之后,又充了回议长,召集大伙开会。

    光绪夺不回位,就是满蒙汉勋贵与各地督抚封疆,皆不愿皇权复位,就喜欢开会。

    可慈善只是议长,会议召集人,只有决定发言程序与平衡的空间,自身财权,人事权,兵权皆无,空壳儿一个。

    光绪的实质敌人,就是表面效忠光绪,实际喜欢开会分权的议员。一等光绪要复皇权,表面效忠光绪的议员,立马就会翻脸。

    可慈禧也不能真的重组议政王大会,那她一个充秤的后宫太后,还有什么用?

    后来议员们感觉洋人的议会,跟议政王大会的架构也差不多,那就换个壳儿呗,通个电的事,神州一日光复!

    晚清表象纷纷扰扰,实际就是个平衡加内斗,乌烟瘴气,一群窝里横的猪狗,早就没了清初的锐气。

    满清入关十岁到七十岁男丁加一起才五万多,怎么可能统治那么大的大清?几个县令是满洲人?垄断了对外贸易的广州十三行,哪行是满洲行?

    明是亡了,可统治大清的实际还是大明的统治阶级,换汤不换药,换旗不换人,替掉的仅是朱明宗室与平衡士大夫的勋贵阶层,士大夫都没变,前明进士剃个头的事,地主还是那些地主,衙役还是那些衙役。

    对大明的统治阶级来讲,逼捐的闯王才是贼,满洲倒是可以当合伙人。

    百分之一,只会和百分之一站在一起,无论他们来自哪里。

    统治阶级,只会效忠自己的阶级,只会捍卫统治权。至于什么国仇家恨,异族,敌我,文化乱七八糟的,那是曰给被统治阶级听的,外面贼来了要挡啊,不能老爷上去顶啊,老爷的命金贵着呢。

    清军之所以可以入关,纵横关内如入无人之境,那就是关内的大明统治阶级,早就预定好了大清统治阶级的股东位子不变,换股协议谈好之后,才有了大明退市的重大重组题材。

    由于大明晋商八大家一类的商人,商帮,钱团,大胆的借助这次并购时机,逢低吸纳,一举脱去了大明商贱的不平等地位,变身为法人股股东,自此戴红顶,入新朝董事会,正式晋升为统治阶级的一份子。

    不少人知道范文程是个汉奸,可知道范文程是干嘛的人很少,范文程就是议政王大会派出的并购谈判代表兼尽调顾问,就是负责跟关内的大明统治阶级,谈判并购与换股问题的代表之一。

    谈好的条件,在议政王大会一过会,大明关内就又多一个地下党,再签署一份换股协议,就又多一个带路党。

    满洲八旗战力只能作用于正面战场,真正把大明交出来,确保了大清统治权稳固的势力,就是大明的统治阶级。

    满洲有议政王大会的时候,外交与谍报战线上进攻犀利,英雄辈出。那都不是了解敌人,是大规模的收买敌人,瓦解敌人。包括大明境内,蒙古诸部,藏地佛爷,都是如此。

    秘密潜伏,情报侦知,内应扑城,收买策反,威逼利诱,合纵连横,从幕后为正面战场,立下了赫赫功勋。

    清初谍报系统之精锐,精锐到世人只知大明锦衣卫,对满洲八旗这一地下系统,一无所知。直至雍正时期,江湖道门屡屡被叛徒出卖,才知清廷有粘杆处密探这回事。

    实际上,雍正设的粘杆处,也就是“血滴子”的原型尚虞备用处,仅是一个风闻奏事的内务府机构,一群杂鱼包衣兼职的市井特务,是用来掩护真正的情报机关的。

    由于满洲八旗的封闭性,大清真正的情报系统,正如皇太极的名字一样,大明也好,后世也罢,始终一无所知,倒是负责对明策反的李永芳,派出的潜伏京师七年的暗探与情报站,曾被大明东厂破获过。

    这一情报系统,就直接隶属于议政王大会,是非常神奇的互联网分布式架构,无常设机构,无中央服务器,只予特定军政商民人等,以密信直奏之权。

    议员有特定配额,但具体给谁互相不问。谁被赋予了这一权力,仅有双方当事人知道。

    密信上来,送交的却不是当初授予这一权力的议员,而是宗人府的“公共信箱”,由议政王大会统一取件,在会上公开宣读。

    当年郑芝龙与郑成功的迷信被截获,就是通过这一渠道直送京师。

    后来,康熙把这招学了过去,就有了给予特定地方官的“密折专奏”之权,只不过把寄送到“公共信箱”,公开拆。变成寄给他,他来拆了。

    一文不花,网罗天下,怕被人贴大字报,又不知身边何人会告,那就只能自我督促,自我暗示,自我催眠,自己告诉自己:“我做的事,皇上都知道。”

    那就奋勇杀敌,好好做官吧,不要造反哦,皇上都知道。

    这招之高,就是康熙从议政王大会偷师来的。

    议政王大会,就是满洲封建军事贵族集团,夺取天下的基础,实在是太聪明了,互联网架构都玩出来了。

    此时连康熙的南书房都还没有呢,要等到康熙的南书房,雍正的军机处,再到乾隆持续削弱议政王大会的权利,议政王大会制度才最终在乾隆朝消亡。

    八旗就是从那个时候,完犊子了!

    愚昧的晚清,别说主动去了解敌人了,主战的都坚信洋人有绑腿,扑地则不起,连南怀仁怎么走路,华尔洋枪队是怎么打仗的都不打听打听,就敢战之必胜了。

    无知者无畏!

    满清这时候可不是大一统,更不是独裁统治,就是典型的军事贵族民主合议制。

    与欧洲海盗秉承的“海盗法典”有异曲同工之处,皇帝有绝对的权威,但是船上的人一投票,同样可以把皇帝流放了。

    而且分配相对公平,赏罚分明。上升渠道是通畅的,有升降梯制度。

    一个家奴包衣攻城只要第一个登城,立马就是半个前程,封爵,成为贵族。

    同样,打仗敢跑,宗室照砍,失城者死。大清县令巡抚就最爱上吊,军人战死,家属同殉者比比皆是。

    城丢了还敢嫌水太凉的,都是乾隆朝之后的事了。

    此时的清,可不是晚清,儒癌晚期的清,才叫晚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