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受伤的摸样 1

贞霏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爱去小说网 www.57zw.net,最快更新七色花最新章节!

    又想起那年她受伤时的模样......

    额角高高肿起,眼睛红红的......

    事后,他才知道,那次,古筝的爸妈吵得实在太凶,古母怒气难消,便随手抓起桌上的花瓶向古父砸去,古父还没来得及躲避,却只听见“砰”的一声,花瓶撞在了哪里,青花瓷的碎片顷刻间落了一地,而离他一步之遥,古筝静静地站在那里,摇摇欲坠,不叫,也不哭......

    古筝呆了呆,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吓到了孟剑,捋了捋刘海,她装作轻快的说:

    “没有啦!开玩笑的,没人敢娶我的话......我就来找你啊......以前说过的话,难道你忘呢?”

    收起满心的疼惜,孟剑呵呵的笑了,却原来有些事情她也没有忘记啊......

    小时候,两人经常在一起玩“过家家”,有一次,看着比自己小一个头的古筝,孟剑郑重地说:

    “爸爸妈妈,你们等着......等我长大了,我就把筝儿娶回来!”父母被他稚气的话逗笑了,于是,妈妈笑着逗他:

    “那娶回筝儿干什么呢?”

    他挠了挠头,思索了好半天才认真地回答道:

    “把筝儿娶回咱们家,古叔叔和阿姨吵架的时候,筝儿就不会再受伤了......”

    父母依然笑着,只是忧心地看了看沉默的古筝......

    想起自己小时候的话,他低叹,“筝儿,你......”

    他踌躇,多多少少参与了她的过去......可是,后来呢?自从分别之后,关于她的一切,他却一无所知,所以,现在的他连该如何关心她都不知道。这一问是必要让她回想起那些她不原想起得过往吧,可是,他知道,如果想走近她就一定要搞清楚这些年她的生活。

    孟剑最终还是问出了想问的话,他实在是想知道过去这几年古筝的生活,这些年她一直在国外吗?是一个人还是?还有,还有......只是,当他看到古筝脸上的表情之后却极为不忍。或许,他是个残忍的人吧,也许,古筝心里的伤口早已经愈合了,可是,经他这么一问,便又被血淋淋地撕开了,疼的古筝的脸色瞬间苍白。

    可是,在他面前,她还是淡淡的笑着,就仿佛那些山口本来就不属于她,或者是,那些过往太过遥远,遥远的古筝都有些记不清细节。

    孟剑看着古筝的脸,突然间有些哀伤。在他面前,古筝明明是笑着的,可是,在那层微笑的背后,她早已为自己戴上了一张漠然的面具,突如其来,掩盖了她一切的哀伤和在乎。她觉得,人之所以会伤心是因为在乎,在乎那些我们爱的人,在乎和那些人有关系的事......那么,只要我们做到不去在乎就好了。很久很久以后,她也开始懂得做到不在乎真的不是很容易,可是,只要努力就好了......不是吗?你看就像现在这样,她觉得自己向来做的很好,能够拿得起,放得下。就算别人在自己面前提当年,她的情绪也不会起任何的波澜,古筝甚至觉得,此刻,自己的心很平静,很平静。

    孟剑看着古筝脸上那层薄薄的面具,它在她脸上发出耀眼的光芒,亮闪闪的,让人难以辨清她真正的情绪。在那样一张面具前,孟剑终于望而却步,他望着她,再也无法张嘴,心下却生出如浪涛般汹涌的深深叹息......古筝沉浸在自己的微笑里不想去想很多,可是,回忆就仿佛是潘多拉的盒子,一旦打开便再也无法控制......其实,很多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过去的,只是自己不愿意继续下去罢了,古筝无奈地笑,“曾经那些快乐的日子呵!无论我怎么抵制都难掩****......就仿佛是一个遥远的童话故事......在那个童话故事里,我一度是最幸福的人,有疼爱我的父母为我加油打气,有聪明的哥哥帮我整理笔记,还有世界上最善良待我最好的剑帮我打架,为我准备生日礼物......”

    想着想着,古筝的眼神中渐渐染上了一丝梦幻般的温柔,就仿佛她又回到了过去的幸福时光......她还记得小学那次话剧,自己站在台上紧张忘了词,正在她不知所措之时,她看到了台下的爸爸妈妈,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台上的她,眼神中满是鼓励和信任,而在父母身边,哥哥不顾自己的形象,边跳边喊“筝儿,加油!别紧张!”

    于是,就在那一刻,她的大脑中突然跳出一段话,虽然和既定的台词没有任何关系,可是,就算现在想来,古筝依然还能触摸到那时的幸福......叹口气,看着眼前的这个人,有着她很久很久以前便熟悉的担忧神色,可是,很显然他还是选择了沉默,不再追问。古筝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太过固执,还是孟剑太善解人意,她暗暗想,也许,如果他在追问下去,她一定会说出来的,那些悲伤和孤单,那些牵挂和想念,那些生病之后难熬的夜晚......她一定会一一向他诉说。小时候,她本来就是很依赖他的啊!

    于是,古筝又记起那次生日,那样的画面已深深刻在了记忆深处,无论什么时候翻开,都是她喜欢的暖色调。她记得,在那以后的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里,她在梦里都可以触到他带给她的那份温暖......父母无可休止的争吵终于有些一发不可收拾,那天晚上,父母又在客厅“开战”。卧室里,古箫因为上了高一之后,学习任务越来越重,所以,他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,一边做作业。古筝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客厅的声音心里面渐渐有些不平静。

    她始终想不通,曾经那么恩爱的两个人竟会像现在这般的相互仇恨。她闭上眼想了想,爸爸妈妈第一次吵架是什么时候呢?大概是在她刚进初一的时候吧。可是,是为了什么原因,古筝再也想不起来了,只记得,当时,妈妈哭得伤心,以前从不抽烟的爸爸低着头一根接一根的猛抽着烟,古筝透过从爸爸口中飘渺而出的烟雾看着妈妈的眼泪,有种失真的感觉,那一刻,她终于体会到了珍妮打碎花瓶之后惶恐的心情,在那一刻,古筝也好想好想拥有那样一朵神奇的花......再后来,冷战,吵架开始变成家常便饭,每天,古筝和哥哥小心翼翼的看着爸妈的脸色,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。起初,爸爸或者妈妈会偶尔单独带兄妹俩出去,面对着他们的时候,爸爸时候拧着眉一个劲儿的叹气;妈妈则是眼泪哗哗的,一个劲儿的抱怨爸爸太过自私,干涉她自己的事业。

    古筝还记得,妈妈是当时她们市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,她设计的服装还曾经得过全国服装大赛三等奖。在古筝五年级的时候,在爸爸的支持之下,妈妈在市中心开了一家服装店,不仅出售品牌服装,妈妈还负责为顾客提供服装搭配建议,甚至,为顾客专门设计服装,妈妈店里的服装质量本来就好,再加上妈妈全程贴心的服务,妈妈服装店的生意越来越好,所以,在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少,也许,这也是后来导致爸妈之间产生矛盾的原因之一吧。

    古筝叹口气,推开房门走了出去,她想出去劝劝他们,即使知道那样做也是徒劳,可是,她还是想试一试,更也许,对于那样的争吵,她觉得厌烦了,甚至于,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了一丝疲惫感,她觉得很累很累,连和别人说话都提不起精神。她也知道,对于自己刻意的疏远,孟剑十分疑惑,她也知道,他后来一直偷偷的跟在自己身后,不敢靠前,默默地陪着自己,一如往常,可是,心里的那种疲惫让她始终不愿面对孟剑,也许,不愿让他为自己担心;也许,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;更也许,当时的自己太过迷茫,就只好选择盲目的逃避,逃避身边的人和事,连带着连孟剑的关心也逃避了,她害怕有了他的关怀之后自己会坚持不下去!

    古筝走出去的时候,她正好看见气极了的妈妈抓起了茶几上那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,妈妈的对面,是爸爸欲离开的背影,妈妈扬手,古筝上前两步站在了爸爸和妈妈之间,没有一丝犹豫,她想自己当时下意识中可能是想挽救那只青花瓷吧,那记得自己很喜欢上面那些青青淡淡的画色......“砰”的一声,古筝直觉自己的头仿佛撞上了冰山,坚硬且冰冷,她依稀听得耳边传来妈妈的尖叫声和爸爸的呼唤,可是,她没有动,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低头,她看到一地的青花瓷碎片,有些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后来,家里突然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,这让古筝有些受宠若惊,实在没想到自己额头上小小的伤口会换来爸妈的和平相处,那几天妈妈甚至早早回来给他们兄妹俩准备晚餐。渐渐的,古筝忘记了额头上的疼痛,她觉得世界从此太平了,昔日的幸福终于要回归了,于是,她的心颤抖地期待着......那天做完值日,因为记挂着和孟剑的见面,古筝想赶紧回家吃饭。背着书包来到家门口时,门是半掩的......其实,后来,古筝都开始怀疑也许那并不是他们的粗心,也许,他们就是要让她听到那些话的,半掩的门,传来爸爸愤怒的声音,“你没有资格做他们的妈妈,筝儿还在上学,你怎么忍心让她下厨房?”

    古筝停下推门的手,只是怔怔的站在门口,原来爸爸终于也知道了。

    古筝开始做饭是一个月前的事情。那段时间,妈妈又开始忙的顾不上他们。有一天当肚子饿了的时候,古筝终于鼓足勇气走进了厨房,按照以前自己观察到的程序,再加上烹调书上的介绍,她一样一样的做好准备。

    刚打开煤气灶的时候,古筝还是有些忐忑。等好不容易出锅,把自己做的黑乎乎,丑不拉吉的东西端上桌时她还是紧张的搓着手。哥哥低着头,一口气吃完饭,然后咂着嘴称赞说:“嗯,筝儿比妈妈做的菜好吃多了!”

    直到那一刻,古筝才拍着胸口笑了,吃到嘴里的饭也觉得香甜无比。

    其实,古筝觉得自己学会做饭也没有什么不好,至少,她和哥哥不用再吃泡面,爸妈也不用再因为他俩的一日三餐而吵架,而且,妈妈也不用费心去为她俩请保姆......而且,经过这段时间的实践,她觉得自己的厨艺大有长进。

    站在门口,她听见妈妈低哼一声后有些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没有人教,筝儿自己学会了烧菜,你应该感到骄傲,不是吗?”

    屋子里有短暂的沉默,不知道爸爸在想什么,然后,古筝又听到妈妈的声音:“还真是让人惊讶呢!筝儿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,不仅遗传了我的画画天赋,而且还有我的好的厨艺......”

    “我宁愿她没有那些什么狗屁天赋,若是遗传了你,筝儿可真是要毁了......”

    爸爸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愤怒,古筝惊讶的张大了嘴,从记忆中开始,爸爸便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,他是气急了吧,所以,此时都有些口不择言了吧。

    古筝紧紧地抓着门框,因为太过用力,指关节处隐隐泛白,她不想成为爸妈的“皮球”,被他们相互踢来踢去,对于这种感觉她感到十分的惶恐。

    在那之后,古筝也曾想过,如果当时自己就转身离去该是多好,那么,她就不用再去面对那些裸的伤害。可是,在我们的生命中,有些事,固然残忍,它还是会以它自己的方式呈现,不会因为你的抗拒而发生改变......忍住心中暗涌的委屈,她迈脚跨进门,想着看到她回来,爸妈也许会“偃旗息鼓”......可是,就在她跨进门的那一刹那,她听见爸爸用他惯有的浑厚声音说道:“我真的很庆幸箫儿不像你们,本是俗物,还要玷染菩提......”

    爸爸当时的这句话还带着缭绕的禅意,可是,古筝还是听出了语气中的不屑和鄙视,那样陌生的语气让她的脚再也迈不出。她一时愣在原地,不知道该怎么办,她想这时进去,大家肯定都很尴尬的吧。正踌躇间,古筝又听到妈妈带点讥讽的话语,“哎呀!大数学家,说别人的时候能不能想想你自己的缺点,死气沉沉的,一点艺术品味都没有......”

    爸爸气哼了两声之后,说道:“我当初真是瞎了眼!”

    听到这句话,本来还气定神闲的妈妈顷刻间便暴怒了,她尖声吼道:“我也是有眼无珠嫁给了你,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业?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!哈哈~~怎么?现在因为我,连自己的女儿都嫌弃啦?你不是说筝儿像你一样聪明吗?她可是她可是全市第一呢~~就因为她有画画的天赋你就讨厌她了是吗?要是筝儿听到你刚才的话,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继续扮演模范好爸爸......”

    妈妈后面说了什么,古筝一个字也没听到,她只是突然想起,几个月前的某一天,当她雀跃地给爸爸看她在学校绘画比赛上的获奖作品时,爸爸脸上那种飘忽不定的神情......此刻,她突然间有些同情爸爸,看着自己像极了妈妈的绘画天赋,还有自己对画画时时表露出来的那种痴迷都让爸爸觉得惶恐,或许是对妈妈因为事业而不顾家的行为深恶痛绝,所以,连带着他也开始排斥所有喜欢画画的人,甚至包括他的女儿......也许,那种清晰的厌恶感连他自己都没发现。

    但是,古筝宁愿妈妈不要戳破,其实,也许,最是这样的直白让人受伤,体无完肤。能不能让她一直处于懵懂的状态?能不能她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些话?还能不能再微笑着面对他们,甜甜地喊着爸爸妈妈,筝儿爱你们?